金錢怪獸，Money Monster, 2016

小島某卷商提到今年股市獲利的客戶數佔5%，期貨僅0.3%客戶獲利。本片是報錯名牌後，失利的投資人闖入電視台挾持名嘴；然後，然後就死掉了。

當世謀生可說越來越難。不專業掙不上鈔票，走向專業時，面對各種法條、國際標準、神奇的社會正義與道德要求真讓人四顧茫然長嘆一聲。幸好還有資本市場，不用搞職場學人脈學不用看人臉色哈腰鞠躬不用管社會責任；雖然稍一閃神市場馬上教訓你，但運氣好則餬口有餘。常以為輸贏自負的資本市場，是現代人幸運的出口；這裡頭無關道德、無關價值、無關他人，是資本制度成熟下為自由人開的一扇小門。

金錢怪獸中輸掉的投資人狂問是誰偷走我的錢，劇情中導入詐騙，其實難脫簡化之嫌。現實裡詐騙必然存在，正如誤判是運動中的一環；但不管有沒有詐騙，你都可能輸到光屁股。不公平是資本市場組成中的一部分，但不絕對決定你的輸贏。電影大賣空說：“放空者獲利時，正有成千上萬家庭破碎”是另一個迷思。資本市場也不談道德，價值判斷不是規則的一環。

曾經試圖解釋黃金存摺買賣的賺賠來源，說到沒有“人”賺走你的錢時，朋友迷惑驚異的說，無法了解。正如劇中受害者狂喊，別騙我也別跟我解釋。人們充滿疑問，但不要答案；人們要答案，但不要不能理解的答案；誰允許人們傲慢地以為能理解任何事。同樣無解的是，我們能夠或應該投入無法了解的市場嗎。

今年巴西奧運男子鐵人三項隱喻了一些事。楔形隊伍從海上爬上腳踏車時，依序上岸後隱約分成三群，這些世界頂尖選手中腳踏車的第一二群時間差異約莫是一分鐘；結束腳踏車競賽進入最終的跑路階段時，兩群差距仍維持在一分多鐘，在人人奮力下沒有拉開也無法縮短的一分鐘。最後的前三名全部是開跑時的前五名，金牌後的一分多鐘內有將近二十個選手陸續抵達，依舊是沒有拉開也無法縮短的一分鐘。一百多分鐘比賽的三項運動，分鐘級別的勝負差異。陰錯陽差落入腳踏車落後群的選手，直到比賽結束都沒辦法打破這一分鐘的落後。更往前推，上岸時的些微差異就決定了一小時後的勝敗。

金字塔型的財富分配已經演化成馬拉松跑群的分布，落後是自然的容易的；一旦落後，無論多麼努力都很難追上了。傳統掙錢模式使我們很難掙脫周遭對我們的影響。

就像電影中對名嘴的憤怒。給了我許多啟發的鴻觀，其實算不上名嘴的宋鴻兵，也就在這一兩年已經被失利投資人堵著揍過兩次了。

資本市場中貓膩不少，不公平免不了，比大戶高的成本無法消除，每次交易的提成比賭場還隱約，我們的視野與能力總是被侷限的；市場無言，只是一次次嘲笑憤怒、嘲笑價值、嘲笑道德、嘲笑犯渾犯倔，我們可以怨天怨地抱怨所有人生的不公，資本市場不會與你爭辯，參與者只在幸運時存活。

存活者的三要件，方法、控管、與心理素質。爭辯只屬於失敗者，所有失敗者的吶喊匯集起來應該是飽含為什麼為什麼迷惑語調的一聲悲憤怒吼。在我狹隘認識中的市場存活者，總是態度淡然理解規則承受不公，幾乎從不問公平性問題。也許在乎公平，以為人擁有種種權利的人不那麼適合這個市場；他們或許更適合要求分配別人的存量，而非試圖創造增量。

金錢是凡人遇到的一隻攔路虎，多數人窮其一生就在跟這頭猛虎搏鬥，以為打虎成功自然海闊天空；其實金錢只是人生諸多考驗之一，但略不過這關也很難繼續打怪。最糟糕的是這頭怪獸就像警幻寶鏡，牢牢吸住人們的關注，許多實質上有幸不被束縛的人也無法真的放下。金庸碧血劍中說：“重寶秘術付與有緣，入我門來遇禍莫怨。”金錢怪獸幽微的微笑中，說的也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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