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的世界

英國通過了脫歐公投。訴求閉門自守的脫歐派與打破光榮門庭的留歐派，一方挑起情緒，一方評論利害；再次，調動情緒者勝出。原來拉鋸的選擇，在兩顆子彈干擾下脫歐聲勢略減，但不愧老牌務實國家，情緒沉澱後回歸原來態勢。該亢奮仍舊亢奮，該理性仍舊理性，短期干擾很快回復。

人類演化如果算一百萬年，最近百年算是艱苦的萬分之一。在其他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固定下來的行為模式，面臨不夠用的挑戰。總結過往存活要件，一個是邏輯自洽，一個是快速反應。

人的邏輯自洽有點靠不住，因為很多因果根本就是鬼打架。偵探小說作者與讀者鬥智過程，潛規則是揭曉答案之前必須提供所有線索，如果懸疑了個半天，最後歸因於靈異事件，那就成了鬼故事。演化中邏輯出現各種鬼故事不要緊，並不妨礙人們藉此心安；演化更要緊的是安心快速反應。

不談蝴蝶效應，不談掉出碗外的鋼珠。

經濟學貌似以人的理性選擇為出發點，其實不然。人們大可無比愚蠢犯下各種低級錯誤，但是不妨礙大系統長期下來，獎勵自覺不自覺做對的人；得到好處的人很可能只是意外站在合理那頭而不自知。日用而不知，認知對錯不要緊。在碗內晃動的鋼珠都會回到碗底。

看到猛獸跑見到弱小追，面對危險與機會，本能反應就是最佳反應，誰反應得快誰勝出。本能反應寫入基因，靠的是一代代天擇捶打，因果間正確與否，認知合理與否並不要緊。留下來的本能，在樸素的世界自有無可取代的價值。這些留下來的本能，有兩個特色，一是價值清楚非黑即白，再則未必正確，但在穩定的世界非常頂事。穩定的世界就是變動緩慢的世界。

人們終於迎來艱苦的萬分之一。百年來世界變化快，不只變化快，變化的速度也持續更快。人們的本能不再能經過捶打沉澱，百萬年的價值觀也屢屢面對悖論。

悖論者，本質跟你看到的不一樣。傳統悖論出現緩慢，會被陸續寫入遺傳過程，價值衝突慢慢會被消化；現在則鋪天而來。所有新事物，幾乎都帶有正反雙方的傳統價值基礎，人們面對不停的選擇。至道無難，惟嫌揀擇。

揀擇源於在價值衝突時出現的偏好。爾愛其羊我愛其禮，羊跟禮都可愛，但不可得兼；正如自由與平等往往互相衝突。偏好決定了人們在直覺判斷時選擇的偏見。

媽媽在八點檔以及廣告累積來的智慧說，親眼見到的事情都可能是騙人的。

說偏見，因為此刻世界我們看到的東西，不說呈現前早經過篩選，美化，扭曲，許多時候明擺著就是超過人們智力認知能力。那麼多把小孩送去補習，沒有時間或不能解決國高中理化英文課程的家長，怎麼會樸素的認為自己有機會是食安、能源、國防、經濟各方面的專家。最善意狀況下是愚蠢，大量的愚蠢結合無恥或別有用心，所謂的民主所謂的選擇，我們用樸素的標準，將自己推向愚蠢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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