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5日 星期三

西方極樂園,Westworld, 2016

看愛情動作片時,觀眾傾向於類似膚色的演員;差異過大可能引發動物奇觀式的獵奇感而非情慾。人們需要故事,需要背景來拉近距離。
機能性機器人與仿生機器人都是設計選項。仿生仿人機器有觀感上的需求,想像幫病人翻身,如果有選擇,相較於推高機式的器械,人們大概更能接受溫暖的手臂。此外,大自然的試錯與演化,當然也是可堪借鏡的靈感來源。
2015年的影集Humans描述機器人足夠擬人時人類將如何互動;猜測機器人融入真人世界時可能引發的移情、錯亂與依賴,以及機器人有了意識後的人機競爭。

西部片的套路是英雄進入封閉系統,解決某個問題或壞蛋,英雄抱得美人或賞金或傷痕朝向夕陽脫離該場域。許多現代影片影集骨子裡也就是西部片。
本片為四十多年前原著的第二次影集改編,純種米國西部拓荒場景裡機器人結合故事滿足人在現世的大爺需求;多數大爺夢想滿足的是性與暴力的潛層需求。藏傳佛教不避諱各種俗世慾望,希望透過充分滿足後的疲憊體現色空不二。西方極樂園中的少數怪咖也不自限於情慾,把遊戲玩成對自我的探問、壓迫與凝視,包括激發機器人的極限。

本片從彈鋼琴的機器手臂片頭問了第一個問題。機器手臂慢慢移開後,自動鋼琴持續流出琴音。我們以為自己是演奏者,其實跟樂曲進行毫無相關;越自以為在推動世界的人,越可能驚訝於自身的無足輕重;在茫然有失的瞬間,人的自由意志與自由選擇的問題隨即浮現。人能否影響世界,背後的問題是有沒有自由意志,有沒有選擇。

AlphaGo摒棄窮舉法向人腦靠近後,一舉打敗所有國手。現行圍棋的快棋規則下,人機勝負已分,人類完敗毫無懸念,設計者持續強化學習能力,發展更接近人腦思維的計算機。極樂園片中老鴇取得完整的智力與魅惑能力後,旋即回頭操縱周圍的人。報載擴展程式的程式已經出現,起步中的發展還無關價值無關意識,在摩兒定律推動下,發展速度顯將指數式上升,模擬思維到獨立思維之間距離似乎不太遙遠。或許有人認為思維太複雜,機器程式難以真實接近,在阻擋不住持續發展時,有個笑話,飛彈到底是打得準的還是打不準更可怕;意識發展殘缺的機器,殺傷力未必更小。征服世界的從來都是肌肉,只在世界不曾毀滅時美學才能產生影響力。再試想,超高速運算力下出現的思維,發展出的下一階段人工智慧,還會是朝人腦邏輯靠近的思維嗎;而覺醒的機器人會跟人追尋相同的東西嗎。

很有情緒豐富的孩子小學畢業時以為天涯茫茫,暑假兩個月後卻發現淚眼送別的人竟又編在同一班,悲喜交錯的世界,我們不知道下一個巧克力的味道,想像的價值也許純屬想像。莊周夢蝶。在少年維特的年齡,人們總以為投注與面對的情緒都是獨一無二的,想像中的十年生死兩茫茫,千里孤墳自難忘的場景,現代再逢李龜年,一片冰心都成了PS得厲害的照片,相見不如懷念實為奢求。但人們還是執著,因為大腦中固執的標註著真愛。正如真食物賣價就是比人造品要高,人們以為真實發生留下的印記具有獨特的價值;相較屢被踢爆作偽的真食物,模糊、喜愛自行竄改的記憶又具有甚麼獨特性。駭客任務中,早摹寫過千百回虛實難辨的場景,較真是救世主的責任,不歸我們。意識的價值是另一個大哉問,自以為獨一無二的人與重複寫入的程式設定,時過境遷後的本質都只是一段電波。

極樂園中反覆提出故事是意識的基礎,而意識發展出人性。
國家認同的定義之一,無關種族而看文化認同;人的生死判定之一是腦部活動。那,如果有個體超越圖靈實驗,被認為有情緒有人性,並具備充分細節與故事兼及想像空間,能不能被視為人。回頭說情欲,隔壁老王防不勝防,是說具體的人對老王而言,意識僅需少量加工就可以推展、建構足夠細節,比想像中的女神更鮮活更飽滿,足以誘發各式冒險;逼仄世界哩,人人都是身邊無數慾望冒險的標的。緊壓的人際關係另一個面向是封閉,如能填補空虛而無關人際間道德,得到快感之餘我們是否終將不再詢問真假,直接讓渡出曾經持續扣問的人的價值。不談總被視為罪惡的毒品,隨AR的日漸展開,或許我們毫無思索下已經不自覺跨入這個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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