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21日 星期五

通縮 II

通縮是傳統經濟學的惡夢。傳統通縮來自消費緊縮,大家想抱著現金,推升通貨估值,伴隨的當然是景氣低迷。但國際間幾年印鈔下來,資金氾濫引發通貨估值下降(通膨),卻不能推升景氣;凱因斯想不到的停滯性通膨早持續好一陣子了。油價狂跌讓多數產品中鐵板一塊的基本成本腰斬,縮小總體規模,各國GDP等計量指標下滑。連結油價的通縮,一如連結油電雙漲的通膨,都是鬼扯。
名嘴們大談油價崩跌引發的這次通縮,消費緊縮與原物料價格大跌都是事實,但歸於油價崩跌就有些奇怪。小島的經濟危機在出口縮減兩位數上頭表現無遺,油價下跌讓數字更難看卻不是原因。

油價崩跌首先源自頁岩油,新技術讓頁岩油增加了供應,傳統油國為了保護市佔而進行價格競爭;理想的話順便阻擋一下剛起步的頁岩油,傳統油國鬆動了僵固的價格;幾番起落,伊朗的原油產量加入戰場,IS接收的產量也進入價格戰場。原油價格一時看不到底部。回想小島在油價上漲10%時,部分物價漲幅有些超過20%,見鬼的油電似乎占據那些產品全部成本,還加倍;公平些假設一般性生產成本中原油價格佔了十分之一,跌掉一半的油價將使其他條件不變的消費額憑空消失五個百分點,產油國外卻幾乎沒有短期輸家。全球都因為數字上的GDP成長不振顯示為通縮。但故事沒有結束。

如果市道正常成本下降造成的通縮應該廣受歡迎,消費者會憑空多出百分之五或六的消費能力,使市場更有活力。但事實不然。全球經濟昧於本質問題,連打幾年雞血卻不培元固本,大量游資流向資本市場,過熱的資本市場對照出實業太難賺,使硬撐出來殘破的櫥窗數字背後,實質投資下降。失業的繼續失業,喊口號的繼續喊口號,長期供給過剩對上買氣縮手,更加速民間投資縮減。大國博弈順便輸出通膨通縮,進入沒有贏家的擾動局面。

回頭看小島股市,幾個月前足不點地穿過8500天險,在散戶還沒回神之際,大戶外資拉抬高價股直破萬點,所有驚呆了的散戶全都懊悔旁觀,沒人敢進場接盤。全球震盪下資金撐起來的股市盈不可久,價量持續下降過程,高價股因為籌碼集中,大戶輕易推升認列收益後,只要資金不緊俏不急著出場,就不會顯露出無人接手的流動性問題。接著,小島股市下滑過程,一開始高價股幾乎紋風不動,貌似隨時會多頭反攻。但大戶沒等到散戶接手,股市緩慢但堅定的下滑。名嘴扯上的稅制不公,除了媚俗沒有別的了。

幾年前,小島吃著先前的紅利,像滿地打滾哭鬧的小孩,以為擁有金剛不壞的經濟體。經濟專家帶頭反對降關稅,帶頭反對開放;社會氛圍躁動認為一切都是天經地義萬年不壞;正義人士要別人實現的理想,驅散資方熱情。萬惡資本家說基本工資調到60K也沒關係,頂多是收攤回家,多希望看到正義人士挺身扮演道德的資方,但資源永遠都是稀缺的,有正義感的人很少具備經營的熱情或能力。馬拉松式階級分布下,拔除領先群並不會讓落後群自動遞補躍進前列;膝跳式公平的本質是整體成績下滑。

不論有沒有在資金狂潮中獲利,幾年來真以為自己神明附體,上蹦下跳折騰自己的社會眼看吃完老本了。伴隨全球消風的經濟泡沫,缺乏資源只能販賣加工能力的小島面對日益殘破的出口數字。危機不在短期數字顯示出來的通縮,油價腰斬帶來的通縮其實是機會的窗口,但屬於沒人在乎的機會;這個機會是成本降低加大投資的機會。萬惡但沉默的資方不與正義團夥爭辯,持續減少投資甚或退出市場。

三年之病求七年之艾。年初預估的GDP持續破滅,這次其實是好事,因為每人可支配金額終將減少還沒開始。人人心中都有環保北極熊,但油價下滑卻讓耗油車銷量增加,身體是誠實的。緊接著如果油價持續探底,產油國下滑的消費力將擴及全球,真正的通縮會出現。如果油價上升,前面說到沒人在乎的機會窗口將關閉,沒能提升的競爭力將持續萎縮。
皮凱提說過,鉅富通常來自產業而非資本市場。那些遍尋不著穩定、法治、公平、合理的資本家,一次次被強加道德負擔與賦稅負擔後,留下的蕭條世道,正義人士運動人士有沒有能力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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