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31日 星期三

土耳其

不會比日本不懈地脫亞入歐更離奇,土耳其的確跨越亞歐。歷經十九世紀的衰落,希望延續鄂圖曼光榮的土耳其持續靠向歐洲,但直到一戰結束伴隨同盟國陣營潰敗,土耳其才真正開始艱難的入歐過程。

世界上的既有強權團夥,不論彼此如何競爭;對不同宗教、不同文化、不同種族的可能對手,大夥總要試圖扼殺。列強不曾忽視居亞歐樞紐的土耳其,為了阻止或延緩其崛起,如果不加以分裂最少也要引發動盪。與其穩定對立的選項之一,是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和伊朗交界處,長期受列強莫名的關愛的庫爾德族。代表作包括一戰後試圖拆分鄂圖曼的色佛爾條約,隱含了庫爾德族建立民族國家國的弦外之音。
挑戰該條約,抵抗列強擊敗希臘後,現代土耳其國父凱末爾重新簽署洛桑條約,掌權後激烈的破除宗教影響進行世俗化,軍隊則是他理想的守護者,規定執政者明顯向宗教靠攏時,軍隊就扮演煞車,連續四次,軍隊發動政變將國家拉出宗教影響重回世俗路線。

嘗試從鄰近國家攫取利益算是執政者重要職責,但以為總能從鄰國得利就算是愚蠢了。二十一世紀經濟飛速增長的土耳其,重新受到昔日榮耀召喚;位居樞紐的感覺更像是世界運轉的中心,土耳其嘗試大國博弈。

波灣戰爭起十餘年,歐美徹底改變中亞傳統平衡。伊拉克戰後徹底變成三塊,歐美推上位的什葉派,庫爾德族人,遜尼派的伊斯蘭國組織佔領區;特別的是伊斯蘭國中多有戰爭經驗豐富的遜尼派原伊拉克政府軍官。
博弈新戰場接棒的苦主是敘利亞。伊斯蘭國形成後,國際同聲討伐下行動目的卻大不相同。歐美國家不喜歡親俄的敘利亞,靠向歐盟的土耳其不喜歡什葉派的阿賽德政權;國際壓制伊斯蘭國過程中,原敘利亞政府或明或暗受到的掣肘比起伊斯蘭國面對的只多不少。持續擴大的紛爭讓歐洲的難民問題難以忽視。

土耳其出借空軍基地方便美軍進入敘利亞,也方便自己的軍隊擴大影響力;並以進入歐洲的難民緩衝提高加入歐盟的可能;同時對伊斯蘭國借途補給熟視無睹。背靠歐美的底氣,使其意外擊落協防敘利亞政府的俄羅斯戰機。
當歐洲經濟形勢險峻,美國轉向南海時;敘利亞問題成為烏克蘭問題的交換籌碼。歐美以邦聯制取代推翻來削弱阿賽德時,敘境內的庫爾德族極可能聯合伊拉克的族人,重新抱團,土耳其則將直接面對該壓力。
亂世兩大武器,種族與宗教。試圖參與地緣政治,遜尼派為主的土耳其,原本世俗化的總統選擇轉向了宗教凝聚,並引發軍隊世俗化勢力警覺。

接著就是一場如夢似幻的軍人政變,這是凱末爾執政後五次軍人政變的第一場失敗;事先知情卻緘默的各鄰國及歐美,對平叛後馬上掏出的大規模清洗名單吃驚不已,一切如夢似幻。雖然接入宗教脈絡,但政變後對外先接受了政體類似處境類似但什葉派為主的伊朗慰問,接著重啟俄羅斯天然氣管道計畫。土耳其國內政局隨即大換血。

土耳其與歐美算得上是真心換絕情的絕佳案例。此刻種族、宗教與歷史層層相扣的局面,處在是樞紐,也是四戰之地的土耳其,最迫近的問題將是補給通路受阻的伊斯蘭國。這位昔日隊友下手可是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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